去年 8 月,日本爱情电影《花束般的恋爱》刷屏全网。
不知基于大众审美的微妙变化,还是深入人心的、平淡而真实的日式影像风格——
上半年,这部电影引进国内院线。尽管文化背景不同,观众依旧与这个“和百分百合拍的人说再见”的酸涩故事联结心意,生发共情。
最近,新出了一部同类型爱情电影,《稍微想起一些》。这是一个很妙的电影名。
“爱”本就始于局部。始于不经意的语言与动作,始于一个奇妙的支点。
即使走入分崩离析,“爱”的余迹同样具体。曾经的空间,曾经的时间,曾经的对话……在各种曾经独属于二人的“暗号”出现之时——
便会,稍微想起一些。
想起一些关于我们的,平淡的爱情碎片。
《稍微想起一些》
电影开场,是疫情里的东京深夜。
出租司机小叶,接到一位过生日的女客。小叶送上祝福,她却说自己昨天试图吞药自杀,差点死去。客人问:
“姐姐,你幸福吗?”
小叶沉默,不知如何回答。
画面一转,来到男孩照生的家。
2021 年 7 月 26 日的早上六点,他如往常般起床,给花草浇水,给小猫喂食,在叮当的风铃声中舒展身体。戴上口罩,出门。
男孩的工作是舞蹈剧场的灯光师。这天,他协助演员完成了一场漂亮的演出。
另一边,小叶接到了第二位客人。这是一位乐队小哥,刚因疫情而被迫取消演出,心情苦闷。
路途过半,他请求下车上个厕所,于是,女孩的车碰巧停在了男孩的剧场门口。她走进去,看见那位灯光师在演出结束后并未离开,而是站上台默默起舞。
姿态有些吃力,但很美。
听起来,像是一场美好的男女初遇?一段爱情的忽然萌芽?
实际上,有人将这部电影称为“倒叙版《花束般的恋爱》”。
从已经淡出的分手、一步溯回到浓烈而奇妙的相遇,通过一个个细节式的记忆片段,“回到恋爱终结时”。
因此,这一幕自然不是他们的初遇,而是他们的离别。
每年的 7 月 26 日,是照生的生日。而 2016 年的这一天,也是两人关系的“纪念日”。
这一天,小叶提前准备了生日礼物,却在窗外看见了男孩收下共演女演员的礼物。
沮丧之外,她也下定决心:要在这特殊的一天,确认两人的心意。在照生兼职的水族馆里,小叶勇敢表白,男孩回了她一个拥抱。
回程路上,一直没有明确表态的照生抓住即将下车的小叶,“我只是觉得,不想让你就这么离开。”
内向的他支支吾吾,欲言又止。连出租司机都看不下去,主动关闭计时器,熄火下车,给他们制造完美而私密的二人空间。
男生终于说出口,“你突然笑起来的样子,你突然跳起舞来的样子,还有你奇怪的嗓音……我都很喜欢。”女孩于是开心地吻了上去。
尘埃落定,新的故事开始。
次年的这一天,两人热恋。
白天,他们偷偷逃进无人的水族馆跳舞,拥抱。
想象着“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类”,享受着自由又不自由的、失去重力束缚的蓝色空间,在北极熊的注视下亲亲热热。
晚上,他们窝在家里一起看贾木许的《地球一夜》,片中也有一个女出租车司机,她甚至不愿意当电影明星,一心地做着“机械师”的梦。两人觉得她很酷,一心为自己的人生做主。
吃完蛋糕,男孩随口说出承诺:“要不,明年就求婚吧?”
甜腻腻的蛋糕之吻,代表着两人的爱情浓度。
人生是一场巨大的后知后觉。
如若两人得知未来,大抵会在这一刻许下心愿:希望时间永远停止。
后来?
每一对亲密关系的后来,都像相通又不同的数学考卷,互相消耗着,久试不出那个正确的“解”。
2018 年的生日,过得很不愉快。
作为舞者的照生受了严重的脚伤,再也无法上台跳舞。他无法接受这一事实,自我封闭,拒绝沟通。
被冷暴力两周的小叶,主动带着礼物开车来找他庆祝,本想好好沟通,却发现两人之间的“暗号”已然失效,或者说,双方频道错位,从此难以继续待在同一块拼图之上。
这一晚,他们不欢而散。
小叶把最后的礼物给了照生,开车离开,照生呆愣在原地,没有追逐一步。
随后,疫情到来。
从舞者与演员,到场灯与车灯。
两人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曲折行进着,照生转了行,成为剧场的灯光师,协助曾经的共演者完成一场场舞蹈;
小叶在联谊上认识了新的男生,对方一见面就直白地表达道:“我们一定是命中注定”,“我会让你幸福一辈子的”。
就这样。
陷入的,落寞的,轰然而止的疫情时代,仿佛为二人关系的巨变铺垫了一层不稳定的预知背景。
让时间回到最初。
2015 年的 7 月 26 日,是照生的 28 岁生日,也是他首次担任编舞的音乐剧首映日。这时的他,是一名专业舞者。
这场音乐剧的女主演是小叶的好友。在后台的庆功宴上,来捧场的她与照生相遇了。
二人的交流,始于一场“社死”对话。
聊到观看感受。小叶直白道:“那些舞蹈演员……虽然与演出内容有所关联,却发挥不出作用。舞蹈动作也太锐气了,不太符合主题。”
对面的照生回答:“嗯……那些舞蹈动作就是我编排的。”
零点刚过,房间熄灯,演员们捧出蛋糕,给照生唱起生日歌。
尴尬的小叶趁乱溜去天台,却不小心把自己关在了门外。男孩到天台时,女孩正准备从栏杆翻到隔壁楼——“请问你在干嘛?”
女生正挂在栏杆上,窘迫:“我说在攀岩,你会信吗……”
男生沉默,把被困住的她带到了剧场门口。
大大咧咧的女生问:“请问,你刚刚是不是啧了一声?好像在用眼睛对我咂嘴。”
“那你请我喝啤酒吧。”
“好!”
在深夜都市的逼仄小巷,两人握着啤酒瓶悠悠荡荡,不知觉说起了心里话。
女孩说,她认真研究过舞台剧,想当电影明星。男孩则说,今天是他作为舞者的编舞首秀,心里其实也没底。
小巷的街头艺人弹唱着歌,跳脱的女孩拉着男生玩起“不踩着地上的斑点走路就会死掉”的奇怪游戏。
她一会儿蹦蹦跳跳,一会儿自由自在地转圈跳舞,男生笑握着她的手,教一些简单的步伐与动作。在乐曲高潮里,他将她腾空抱起,一圈圈转个不停。
那晚,他们无由来地彼此吸引着,交握出一段奇妙爱情的支点。
电影的最后一幕,是走入剧场的小叶,看到灯光师照生在落幕后的独舞。
那一刻,7 年的碎片猛然涌入心头。
她想起第一次看到照生时他在台上的舞蹈,想起最初的那支夜晚街边的双人舞,想起水族馆里自己随意的舞蹈。
她还想起两人在天台上放烟花,照生忽然说自己很美;想起照生坐着自己的车的时候,描述成“开往那颗星星的尽头”。
她还想起那段最初的对话:
“重新介绍一下,我叫佐伯照生。你呢?”
“才不告诉你,反正也不会再见面了吧。”
那位找厕所迷了路的乐队小哥,其实就是当年的街头艺人。他误入了照生的舞台,照生把他送出剧场门口,却看到熟悉的出租车。
那个见证了二人爱情萌芽的乐队小哥,忽然回头问:“我们在哪里见过吗?总感觉我们见过。”
“见过吧,大概。”
另一边,她将车启动。零点过七分,绿灯亮起,或许我们都该走出这一天。
但此后每一年的今天,她都想吃蛋糕了。
人与人之间的关系,像搭在一起的松快而干燥的软积木块。看似随意,脆弱,易塌陷,实则由于经年累月的搭合,满身都留下了被改变的痕迹。
在改变真正到来之前,我们都曾经相信着一些不变。到最后,往往我们的爱变了,我们对于爱的记忆仍不变。
这些“痕迹”肉眼看过不显,也并不悬挂于生活最打眼的地方,但在触动那些默契的开关时,定会稍微想起一些。
有人说,爱情故事的“倒叙”是一种已注定却止不住回望的结构。悲伤且主观。
在情绪的坐标轴上,我们各自收藏了每一块“物是人非事事休,欲语泪先流”的爱情碎片。
那些睡着的感知与记忆,在“暗号”响起的那一刻,稍微苏醒一些。随后,又摇摇晃晃地远去。
但至少,只要拥有过那段舞蹈,拥有过那个翘起爱情的“支点”——
在偶尔孤独、又偶尔有着同路人的时光里,我们便是平凡又不凡的存在。
浪漫又真实的,散乱而洒脱的。无畏地在人生里种下记忆的开关,种下每一个“稍微想起一些”的触发剂。
毕竟,共同的记忆是痛苦的原点,也是爱流淌过的痕迹。
作者:杜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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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上就是关于现代人的「爱情之死」,这部电影演透了的全部内容了。